讀《京華煙雲》心得【四】：人物，是《京華煙雲》的一大特色
在這部故事中，還出現了許許多多各具特色的人物。當人物一多時，往往會讓人混淆，但這部故事出色的便是，讀到最後，妳的腦子裡還是會清清楚楚的記得這些人的模樣，以及大時代的變動、新風俗對他們的潛移默化，造就了他們各異的人生。
在眾多人物之中，讓我印象較深刻的，便是莫愁與曼妮。
姚莫愁，木蘭的親妹妹，卻與木蘭完全不同。照譯者的比喻，莫愁的個性即似寶釵。作者自己也給這對姐妹做了比較，讓她們在比較中，形象便自行地立體了起來：
「原來莫愁所希望於人生的並不這樣多，而且同她結婚的那個丈夫也是她所崇拜的；因此當她在崇拜和照顧她的丈夫和孩子的時候，她就得了一種充分的快樂。但木蘭就不是這樣，她的本性使她追求理想的生活。」
莫愁是這樣守本分、安分於本務，以致過於實際、沒什麼浪漫的女子。她的丈夫立夫與她的姐姐木蘭相處時，可以激起人生中燦爛的火花，但若與莫愁相處，莫愁的存在便是致力於撲滅那些火花，因為那些火花很可能會燒掉她苦心經營的家庭。
作者便這樣形容他們夫妻的相處，十分貼切：「這是他們夫妻之間最難協調的一點，立夫自以為很能接受他妻子的意見，但是當他決定要做一件事的時候，他往往會完全不顧他妻子的意見。莫愁對於丈夫個人的志趣以及他腦海中所幻想的事情，往往樂意表示屈服，但是對於這一類動輒得咎的文字卻絲毫不肯屈服。現在她對於丈夫所應當寫的和不應當寫的文字，已看得很清楚，而且有堅定的主見。原來她一生有一種確定的宗旨－－一面是謀家庭和她兩個孩子的幸福，一面是保全立夫，使他不至於傷害自己。」
我覺得，立夫是個幸福的男子，他此生有幸得以與姚家姐妹深交。一個，懂得他的抱負，懂得他的幻想，懂得如何與他交心。另一個，卻是非常明白該如何用柔軟身段去勸阻他、去保護他，讓他不致在那動亂的年代中得罪那些手操生殺大權的貴人，同時，也很聰明的不讓他在這保護的過程中令他感到任何不悅。
這便是莫愁厲害的地方。對木蘭，我是喜歡、欣羨的，對莫愁，我則是佩服的。兩姐妹相較之下，莫愁的處世是最值得學習的，而木蘭可能只能偶爾看看想想，畢竟生活還是要過下去的。
另一位，孫曼妮，是木蘭的大嫂，也是從小就相識的結拜姊妹。之所以對她感到印象深刻，是因為作者在開篇處就花了將近兩百頁，來寫她與未婚夫曾彬亞（新亞早逝的大哥），在婚前至他死後之間的微妙關係。
老實說，那兩百頁讀來是有些悶人的，尤其我們都想知道更多女主人翁木蘭的生活，而不太願意去看一個從舊社會教養裡走出來的姑娘，對於愛情婚姻怯怯懦懦的態度。那部分的確是略略的教人感到不耐，但是讀完之後再回頭細思，會發現作者的筆力已試圖將一個女子心底最幽微的心思，寫得如此細緻、全面。
曼妮在少女時期，便與彬亞相識，而且彼此皆有心意往來。之後之所以嫁給彬亞，是因他重病，想給他沖喜的緣故，不料結親不到幾天，彬亞便病死了，自此，曼妮終其一生都是身子潔淨的寡婦。而在成親之前，曼妮與其家人便已料到會有這種局面，因此她便時常陷入這段漫長、沉悶、憂鬱的沉思之中。
這段沉思，道出了中國傳統女子守節的觀念，之於一個普通的年輕女子而言，是一個多麼沉重的壓力與包袱，使她在決定一切時──嫁，一定會走上寡婦的路，不嫁，又愧對了與男方家人之間的情意──要如自殺以成仁般的痛苦、扭曲。在曼妮身上，作者讓我們看到一個中國最傳統的女子，被貞節觀念壓制下所造成的人生。雖然在字裡行間中，並沒有對此批判什麼，但也無須批判，因為這對現代的我們而言已是如此不可思議的事了。
可這樣自潔的曼妮，她的人生結局卻是這麼的悲慘，她守節、自潔、寡慾、努力了一輩子，最後卻是被日軍玷汙了身子，讓她羞憤不已而自殺了。這或許是在當時，要為社會激起一種抗日的情緒吧，可我卻覺得有些諷刺，為何她寂寞了一生、辛辛苦苦守住的清白，是在這樣不堪的情況下被奪走的？這會不會也是作者想對那貞節觀念所做的一種諷諭？
至於銀屏──木蘭大哥迪人的使女，她的故事也讓人投入。
銀屏是另一種婦女的典型，是一個窮困的女子想要反抗生活的極端典型。她不讓人喜愛，但其處境卻又是讓人悲憐，沒有人可以去責罰她的強勢。因此作者便為她這樣的反派人物說了公道話：「銀屏是一個好婦女嗎？是的，但是這裡有沒有一個壞婦女？在這裡，我們若能把環境和身分略微改變一下，那麼她就能終身佔據一個和木蘭的母親相同的地位：一個富家的奶奶，一個幹練的主婦，一個虔誠的母親，在她子女的眼中是完美無缺的。」
以一個護子心切、想給兒子一切最好的母親視角來看，銀屏是一個典型的壞女人，是勾引男人、破壞家庭和諧的狐狸精。但誠如作者為銀屏的人生所下的結論，她終究只是一個普通的、可憐的、卑微的女子，想運用她身上所擁有的東西：青春、美麗，去為她的人生謀取基本的幸福與保障。
一旦成功了，她難道也不是一個愛子心切、甘願為家成全一切的堅韌女子、一個為子女所敬重的好母親嗎？因此，木蘭的母親在這一事件上，的確是過於偏激了，她不過是不希望自己的兒子被一個與自己一樣強勢的女人搶走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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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編輯書評 / 遠景二號小編 / 回覆(0) / 閱讀(2160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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