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說是什麼：鄭清文談《好神》
小說是什麼
◎鄭清文
小說是什麼？小說就是故事，就是好的故事。把好的題材，寫成好的故事。
從另一角度看，小說是生活、藝術、思想。這也是說，寫什麼？如何寫？為什麼寫？
〈月夜〉是寫一個老人的故事。壽田伯七十多歲了，關節退化，走路有困難。醫生勸他，有機會要走動走動。
他的老婆已過世。她的名字叫阿月，他一邊散步，一邊看月亮，一邊想念她。突然，他跌倒了，一直到天亮，他孫子出門，才發現他躺在地上。
故事中也寫到，他兒子和媳婦時常吵架。後來吵架聲靜下來了，他放心了，想不到，他要出門的時候看到兒子睡在大廳裡的沙發上。
人物簡單，故事簡單，文章也簡單。其實，從很多簡單中，我們也可以看出一些特色。作者很少用抽象的概念，而用具體事物。
從具體到抽象，是進步。但是，一點點的具體事物，往往可以表達很多抽象的概念。
像兒子睡在沙發上，代表和解？還是失敗？代表老人的擔憂？還是放心？
台灣的電視劇，劇中人物喜歡講話，講情節，講想法。其實，還是淺薄和偷懶。
〈棒球打破了玻璃〉，開頭是這樣寫的：「王建民第一次踏上洋基隊投手丘那天，全台灣又開始瘋起棒球。」這就是台灣的社會。很多事，很快的熱起來，而也很快的冷下去。棒球的冷熱，似乎也形成一種波浪型。
幾個小孩出去打球，「球場」附近有一棟怪房子，住著一個脾氣很壞的怪老人。他叫老胡。老胡是個外省人，老胡和老芋諧音。一般的情況是，台灣人喜歡棒球，外省人喜歡籃球。
小孩把棒球打到老胡的房子，打破了玻璃，球也進去了。大家害怕，不敢進去撿球，有的還想落跑。
但是，這個怪老人不但不生氣，還跟他們看球、談球，最後還出來和他們打球。
在日本、在美國，棒球人口多，隨地可以打棒球，把球打進人家的屋子裡是常有的事。以前，在台灣，沒有像樣的棒球場，就在現在的二二八公園比賽，時常把球打到台大醫院，還規定打破玻璃是全壘打。
這篇故事，作者有一個重要的想法，老胡對棒球的興趣和理解，說明鄉土這個觀念可以推廣，因老胡已完全融入台灣的棒球文化了。
〈真神〉是一篇很不一樣的作品。
其他的作品都用抑制的手法，這篇文章卻很誇張。
一個女人偷了神明的敬品，村民要罰她，在觀世音菩薩像前擲杯，看菩薩是否允准，剁她兩根手指頭。
文章很誇張，最誇張的是，他們一定要擲出聖杯。只要有一次聖杯，就可以剁她兩根手指頭，但是，他們連擲十九次笑杯，一次笑杯的機率是四分之一，連十九次，大概是兩千億分之一吧！是天文數字，你說誇張不誇張？
雖然一直擲不出聖杯，他們還是要剁她手指，因為她敢偷神明的敬品。
當他們要剁她的手指，刀落下去的時候，她一掙扎，用力把手抽走，刀一落，卻剁掉觀世音菩薩的兩根手指，掉下來，一仰一合，成聖杯。「有杯啊！有杯啊！」小孩大喊。
耶穌為了救世人，犧牲自己的生命，觀世音菩薩為了救一個苦命的女人，犧牲了自己的指頭。
這是一篇很精彩的故事，是可以從多角度去欣賞與思考的。
神是慈悲的，人拜神，卻未從神學到慈悲，法律是無情的。其實，是因為執法的人，心是僵硬。想法僵硬，也是台灣的信仰文化。
從上面作品可以看出，作品中重要人物都是弱勢的邊緣人物。
我說，文學作品要有思想，並不是說要像哲學家有一完整的思想體系。
我們從這些作品，可以看到悲憫，還帶有一點溫和的譴責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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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作者書評 / 遠景二號小編 / 回覆(0) / 閱讀(1836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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